[沼泽王的女儿故事]沼泽王的女儿

来源:叙事作文 时间:2018-07-11 19:00:02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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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王的女儿篇一:安徒生童话《沼泽王的女儿》


  鹳给它们的孩子讲了许多故事,全是关于沼泽地、水潭的。这样的故事一般说来都是按孩子的不同年龄和不同理解力而随时调整修改的。最小的孩子只要听到“叽叽、喳喳、噗噗、嗤嗤!”也就满足了。它们觉得这顶有趣了,可是大一点儿的却总想听那些意思比较深刻一些的,或者,至少要和自己一家有点关系的。鹳家族中代代相传的那两个最古老、最长的故事,有一个我们大家都知道了,就是关于摩西的那个,说的是他的母亲怎么样把他放在尼罗河的水里,后来他如何被法老的女儿发现,又怎么样受到了良好的教养,成了一个伟人。后来的人又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被埋葬在什么地方①。这故事非常普通。
  第二个故事则还没有人知晓,也许是因为它差不多就是我们国内的。这个故事从一只鹳妈妈传给另一只鹳妈妈,传了一千来年,她们一个讲得比一个好,现在我们讲得最好。第一对带来这个故事,而且自己就是故事中的角色的鹳来这里度夏的时候,是歇在汶苏塞尔② 那边荒沼泽海盗时期③的一所海盗木屋上。如果我们要卖弄一下学识的话,那就可以说它在北面接近日德兰斯凯恩的约尔林郡。现在那儿还有一大片水泽地,可以在郡志里读到关于它的记述。这里原来是海底,后来升起来了,就成了这样。它延伸到四方有好几里远,四周全是潮湿的草地和一片烂泥沼泽,泥炭沼,上面长着悬钩子和杂乱的矮树。天空中差不多终年都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它,七十年前那儿还有狼。这一带真是名副其实的“荒沼泽”,可以想象一千年前这里是多么荒凉,有多少沼泽湖泊!是的,在个别的地方,当时的情景今日依然可见。芦苇也那么高,长着和今天长的一个样子的长长的叶子,开着同样的深褐色绒毛花;桦树也还是这个样子,树皮白白的,精细稀疏的叶子挂在树上。至于去那儿的会动的生物,是啊,连蝇子也披着同样式样的纱衣裳;鹳所喜欢的衣服颜色也是白中夹黑,袜子也是红色的。那时人的衣服剪裁样式却和我们今天不一样。任何人,奴隶也好,猎人也一样,不论是谁,只要是从这能把人陷进去的泥沼走过,一千年前也好,今天也一样,经过的人没有一个不陷下去,落到统治着下面大沼泽王国人们称之为沼泽王的那里去。也可以把他叫做烂泥王,不过我们还是觉得叫他为沼泽王最好;鹳也是这么叫他的。关于他的统治人们知道得极少,不过这也许就是最好的。
  故事里那海盗的木房子便在沼泽地附近靠近林姆海湾的那个地方。房子的地下室是石头砌的,有塔,是三层结构的屋子。在屋顶上鹳筑起了巢,鹳妈妈正在孵蛋,很肯定,蛋一定能孵出小鹳来。
  一天的傍晚,鹳爸爸在外面呆的时间比平日长,回来的时候他的神情迷惘,还慌慌张张。
  “我有非常可怕的事要告诉你!”他对鹳妈妈说。
  “别讲!”她说道,“记住,我在孵蛋,你的话会伤害我,然后便会影响蛋!”
  “你一定得知道!”他说道,“她到这儿来了,我们在埃及的主人的女儿!她冒险到这边来了,可她又不知道哪里去了!”“她,那可是仙女的后裔的呀!快讲吧!你知道,在这个时候,在我孵蛋的时候,我是不能忍受等待的!”
  “你瞧,妈妈!”他说道,“可是她信了医官的话,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她相信了,说这边沼泽地的花能治好她爸爸的病。于是她便披上了羽皮,同另外两个披羽皮的公主一起来了。她俩每年都到北方来洗洗澡,以恢复青春,而她却不见了!”
  “你太

沼泽王的女儿篇二:安徒生童话故事第87篇:沼泽王的女儿The Marsh King’s Daughter(2)


  “我从来没有讲过半个字,把我因为你而感到的痛苦告诉我的丈夫!”威金人的妻子说。“我心中对于你的怜悯比我自己能够体会得到的要多得多。一个母亲的爱是无边际的!但是你的心里却是一点爱的痕迹也没有——你的心简直像一块寒冷的沼泽地!你从什么地方来到我家里的呢?”
  于是这个可怜的怪物就奇怪地哆嗦起来,好像这句话触动了联系身体和灵魂的那根看不见的弦似的。大颗的泪珠在她的眼里亮着。
  “你的艰苦的日子不久就会到来的!”威金人的妻子说。“对我说来,那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把你作为一个孩子放在大路上,让夜风把你吹得睡去,那也许对于你是有好处的。”
  威金人的妻子哭得流出悲痛的眼泪,怀着忿怒和苦痛的心情走开了。她走到那张挂在大梁上、把堂屋隔开的毛毯后面就不见了。
  这只缩作一团的青蛙单独蹲在一个角落里。周围是一片深沉的静寂;不过一种半抑制住的叹息声不时从她的胸中发出来。一种新的生命仿佛在痛苦中、在她心的深处萌芽了。她向前爬了一步,静听着。于是她又向前爬,用她笨拙的手握着那横搁在门上的沉重的门闩。她静静地把门闩拉开,静静地把插销抽掉。她把前房里那盏闪动着的灯拿起来。一种坚强的意志似乎使她鼓起了勇气。她把地窖门上的铁插销取出来,然后轻轻地爬进囚室里去。他睡着了。她用冰冷和粘湿的手摸了他一下。他一睁开眼睛,看见这只奇丑可憎的动物的时候,就打了一个寒颤,好像看见了一个邪恶的幻象似的。她把刀子抽出来,割断他的绳子.同时对他示意,叫他跟着她走。
  他口中念出一些神圣的名字,同时划了十字。这动物丝毫没有改变它的形状,于是他念出《圣经》上的话来:
  “一个人能为穷困的人着想是有福的;在他困难的时候上帝就会救助他!⑾你是谁?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样一个动物的形体的?但你却是那么温柔慈善!”
  这个蛙形女子示意,叫他跟着她走。她领着他在掩蔽着他的帷帘后面,在一个静寂无人的走廊上走,一直走到马厩里去。她指着一匹马给他看。他跳上马,她也坐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抓住马鬃。这囚徒懂得她的意思。他们赶着马急速地奔上一条路——这条路他自己是决不会找得到的。他们向一块广阔的荒地上驰去。
  他忘记了她丑恶的形体。他通过这个怪物的形象,感觉到上帝的仁慈和恩典。他虔诚地祈祷,虔诚地唱着赞美歌。这时她就发起抖来。难道是赞美歌和祈祷在她身上发生了作用,或者是那快要到来的寒冷的黎明,使她发抖吗?她现在起了一种什么情感呢?她高高地站起来,想勒住马,跳到地上。可是这位信仰基督的神甫用所有的气力把她抱住,同时高声地唱了一首圣诗,好像这就可以解除使她变成可憎的青蛙的那种魔力似的。马更狂野地奔驰起来。天边在发红,初升的太阳从云块里射出光彩。阳光一出现,青蛙也就变形了。赫尔珈又成了一个充满邪恶精神的美女。他怀里抱着这样一个绝美的姑娘,心中不禁感到非常惊骇。他跳下马,把它勒住。他相信他现在又遇见了一种新的破坏性的魔力。不过年轻的赫尔珈也同时跳下马来,站在地上。她身上的短短童装只达到她的膝头。她抽出腰间的快刀,跑到这位惊愕的神甫面前来。
  “等着我吧!”她大声说。“等着我吧,等着刀子捅进你身体里去吧!你简直白得像草一样!你这个奴隶!你这个没有胡须的家伙!”
  她逼近他。他们你死我活地斗争着,不过上天似乎给了这个信仰基督的人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他牢牢地抱着她。他们旁边的那株老栎树也来帮他的忙,因为它半露在地面上的根似乎要抱住这女孩子的脚——事实上已经把她缠住了。在他们附近有一股泉水在流动着。他把这新鲜的水洒到赫尔珈的脸上和颈上,命令那不洁的废气散开,同时依照基督的教规祝福她。可是这作为洗礼的水对于她不发生作用,因为信心的源泉还没有从她内心里流出来。
  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表示出他的力量——他的行动产生一种超乎常人的力量,足以对付这种凶猛的魔气。他的行动似乎降服了她:她垂下手,用惊奇的眼光和惨白的面孔望着他。在她看来,他似乎是一个知道一切秘密法术的、有威力的魔法师。他似乎在念那神秘的尤尼文⑿,在空中划着魔术的符号!如果他在她面前挥着明晃晃的尖刀或利斧,她也决不会眨眼睛的。不过当他在她的眉间和胸口上划着十字的时候,她就发起抖来,于是她就坐下来,垂着头,像一只驯服的鸟儿一样。
  他温柔地对她讲起她头天晚上为他所作的善行。那时她以一个面貌可憎的青蛙的形态向他走来,割断他的羁绊,把他引向生命和光明的道路。他对她说,她被缚得比他还牢,但她也会和他一起走向生命和光明。他要把她带到赫得埠去,带到神圣的安斯加里乌斯那儿去。在这个城市里,他可以解除她身上的魔力。不过当他骑上马、领着她走的时候,他不敢让她坐在他前面,虽然她有这个意思。
  “你应该坐在后面,不能坐在我的前面!”他说。“你的妖魁的美是从魔力中产生出来的——我害怕它。但是信心会使我得到胜利!”
  于是他就跪下来,热忱地祈祷着。
  这时静寂的山林仿佛变成了一个神圣的教堂。鸟儿开始唱着歌。好像它们也是新信徒中的一员。野薄荷发出香气,好像就是龙涎香和供香。他高声地念着福音:
  “上天的光明现在降到我们身上,照着那些坐在黑暗中和死神的阴影里的人们,使他们走上安息的大道!”
  于是他谈起永恒的生命。当他正在讲的时候,驮着他们没命地奔驰的那匹马也在一些高大的黑莓子下面停了下来,好使得那些成熟多汁的莓子落到小赫尔珈的手中,自动献给她作为食品。
  她耐心地让神甫把她抱到马上。她像一个梦游病者似地坐着,既没有完全睡,也没有完全醒来。这位信仰上帝的男子用树皮把两根枝子绑成一个十字架。他高高地把它举起来,在森林中骑着马向前走。他们越向前走,就发现树木越浓密,简直连路径都找不到了。
  路上长满了野李树,因此他们不得不绕着走。泉水没有形成溪流,而是积成一潭死水。他们也得绕行过去。森林的凉风给人带来了力量,令人神清气爽。温柔的话语也产生出同样的力量——这些话语是凭信心、凭基督的爱、凭一种要把这迷途的孩子引到光明和生活的路上去的那种内心的渴望而讲出来的。
  人们说,雨点可以滴穿坚硬的石头,海浪可以把石崖的尖角磨圆。滴到赫尔珈身上的慈悲的露水,也可以打穿她的坚硬,磨圆她的尖角。但是人们却看不出效果;她自己也看不出来。不过埋在地里的种子,一接触到新鲜的露水和温暖的太阳光,知道不知道它身体里面已经有了生长和开花的力量呢?
  同样,母亲的歌声不知不觉地印在孩子的心里,于是孩子就喃喃地学着这些声音,虽然孩子不懂得其中的意义。这些声音后来慢慢代表一种思想,它的意义也就愈变愈清楚了。上帝的话语,也跟这一样,能发挥出创造的力量。
  他们骑着马走出森林,走过荒地,然后又走进没有路的森林。在黄昏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一群强盗。
  “你是从什么地方偷来这个漂亮的姑娘的?”强盗们吼着。他们抓住马的僵绳,把这两个人从马上拉下来,因为他们的人数很多。神甫除了他从赫尔珈身上取来的那把刀子以外,没有带别的武器。他挥着这把刀子来保卫自己。有一个强盗举起斧头,但是这位年轻的神甫避开了,否则他就会被砍着了。斧头深深地砍进马的脖颈里,弄得血花四溅,这动物就倒在地上。这时小赫尔珈好像是从她长期梦境中醒转来了似的,急忙跑过来,倒在这个正在断气的动物身上。神甫站在她面前作为她的护卫者来保护她,不过另一个强盗把一个铁锤向这基督的信徒的脑袋上打来。他打得那么猛烈,血和脑浆喷满一地。神甫倒在地上死了。
  这些强盗抓住赫尔珈的白手臂。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了,于是她又变成了一只丑恶的青蛙。她半边脸上张着一个白而带绿的嘴,手臂变得又细又粘,长着鸭掌的大手张开来,像一把扇子。强盗们见了害怕、便把她放了。她站在他们中间,完全是一个可憎的怪物。她显出青蛙的特性,跳得比她自己还要高,随后就在丛林中不见了。这些强盗认为这一定是洛基⒀或者别的妖魔在恶作剧。他们恐惧地从这地方逃走。
  圆圆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发出美丽的光辉。小赫尔珈披着一身难看的青蛙皮,从丛林里爬出来;她站在神甫的尸体和被砍死的马的尸体旁边,用哭泣的眼睛望着他们。青蛙的脑袋里发出呱呱的声音,好像一个孩子忽然哭起来似的。她一下倒在神甫身上,一下倒在马身上。她那变得更空更大的长着茧的手,现在捧着水,洒在他们身上。这时她懂得了:他们已经死了,永远也活不转来。不久野兽就会走来,咬他们的尸体。不成!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她就掘着土,能掘多深就掘多深。她要为他们挖一个坟墓。
  但是除了一根坚硬的树枝和一双手以外,她再也没有其他的器具,手指间长着的蹼被撕开了,流出血来。最后她看出她的工作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取些水来,把死人的脸洗了,然后把新鲜的绿叶盖在他的脸上。她搬来一些大树枝架在他的身上,再用枯叶填满其中的空隙,又尽力搬了一些大石头来压在他身上,最后又用青苔把空处填满。这时她才相信,坟墓是坚固和安全的。这一夜就是在这种艰苦的工作中过去的。太阳冲出了云层。美丽的小赫尔珈站在那儿,完全是一个美的形象。她的双手流着血,红润的少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泪珠。
  在这种转变之中,她的两重性格仿佛就在她的内心里斗争。她整个身体在颤抖着。她向四周望,好像她是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似的。她跑向那株瘦长的山毛接,紧紧地抱着它作为倚靠;不一会儿她忽然像一只猫似地爬到树顶上,抓住它不放,她像一个受了惊的松鼠,坐在那上面。她在寂静的树林中这样呆了一整天。这儿一切都是沉寂的,而且像人们说的那样,没有生命。没有生命!但是这儿却有两只蝴蝶在飞,在嬉戏,或互相追逐。周围有许多蚁穴——每一个穴里有无数忙碌的小居民在成群地走来走去。天空中飞舞着数不清的、一群一群的蚊蚋。嗡嗡的苍蝇、瓢虫、金色的甲虫以及其他有翅膀的小生物也飞过来了。蚯蚓从潮湿的地里爬出来,鼹鼠也跑出来了。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四周是一片静寂——正如人们所说的和所理解的一样,死一般的静寂。
  谁也没有注意到赫尔珈,只有几群喜鹊在她坐着的那株树顶上飞着,叫着,这些鸟儿,怀着大胆的好奇心,在她身旁的枝子上向她跳过来,不过只要她一眨眼,它们就逃走了。它们不理解她,她也不理解她自己。
  薄暮时,太阳开始下沉。她变了形,又重新活跃起来。她从树上溜下来。等到太阳最后的光线消逝了,她又成了一只萎缩的青蛙;她手上仍然长着撕裂了的蹼。不过她的眼睛射出美丽的光彩;这种光彩,当她有一个美丽的人体的时候,是不曾有过的。这是一对温和的、虔诚的、少女的眼睛。它们虽然是长在青蛙的脸上,却代表一种深沉的感情,一颗温柔的心。这对美丽的眼睛充满了眼泪,流出安慰人的、大颗的泪珠。
  在她建造的那个坟墓旁边仍然有着那个由两根树枝绑成的十字架——这是那个死者的最后的作品。小赫尔珈把它拿起来,这时心中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把它插在石头中间,竖在神甫和死马的上面。她的悲哀的回忆使得她又流出眼泪来。她怀着难过的心情,在坟墓周围的土上划出许多十字,像一道好看的围墙,当她用手划这些十字的时候,手上的蹼就像撕碎了的手套似地脱落下来了。当她在泉水里洗濯并惊奇地望着她柔嫩的手的时候,她又在死者和她之间的空中划了一些十字。于是她的嘴唇颤抖起来,她的舌头在动;那个神圣的名字——她在树林里骑着马的时候,曾听见人唱过许多次,念过许多次——也在她的嘴上飘出来了。她念:“耶稣基督!”
  青蛙的皮脱落了,她又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但是她的头倦怠地垂下来;她的肢体需要休息,于是她便睡去了。
  但是睡眠的时间是很短促的。到半夜的时候,她醒转来了。那匹死了的马现在站在她面前,生命的光辉从它的眼里和砍伤的脖子上射出来。它旁边站着那个被杀害了的神甫。像威金女人说过的一样,他比“巴尔都还要好看得多”。然而他仿佛是站在火焰的中央。
  他温厚的大眼睛射出一种庄严的光辉,一种正义而锐利的目光。这种目光似乎透进这个被考验者的心中的每一个角落。小赫尔珈颤抖起来;她的记忆苏醒过来了.好像是在世界末日的那天一样。神甫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充满了爱的字眼,现在似乎都有了生命。她懂得了,在考验的日子里,当泥土和灵魂所造成的生物⒁在斗争和挣扎着的时候,爱在保护着她。她现在认识到了,她一直是在凭感情用事,没有切实地为自己做过任何工作。她所需要的一切都有了,而且上天在指导她。她在这能洞察人心的神力面前卑微地、羞惭地垂下头来忏悔。在这片刻间,她似乎看到了一道纯洁的火焰。一道圣灵的光。
  “你这沼泽的女儿!”神甫说。“你是从土里,从沼地里出生的。但是你将从土里重生。你身体里的太阳光——它不是从太阳里产生的,而是从上帝产生的——将要自动地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去。没有任何灵魂是不能得救的,不过把生命变成永恒却要花很多的时间。我是从死人的国度里来的。你将也会走过深沉的峡谷,而到达光华灿烂的山国——在那里只有慈悲和圆满。我不能领你到赫得埠去接受基督的洗礼。你得渡过淹没那深沼泽的水,拔起那给你生命和使你发育的生命之根。你得做出实际的行动才能获得超升。”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马上,同时给她一个金香炉——这跟她在威金人家里所看到的那个香炉一样,发出非常强烈的香气。这个被杀害的神甫额上的那块伤口发出光来,像一顶王冠。他把十字架从坟上拿起来,高高地举起。于是他们就开始驰骋起来,越过簌簌响的树林,越过和战马一起被埋葬掉的古代英雄的坟墓。这些威武的人物都站起来,也向前奔驰,直到后来在山丘上停下来。他们额上那个有金钮扣的宽大的金环在月光中发着光,他们的披肩在夜风中飘荡着。看守宝藏的飞龙抬起头来,凝望着这些骑士。
  山精和村精在山里,在田野的沟里窥看。它们举着红色的、蓝色的和绿色的火炬,像烧过了的纸灰里的火星一样,拥挤成为一团。
  他们驰过山林和荒地,河流和池塘,一直来到这荒野的沼泽。他们在这上面绕着圈子奔驰。这位信仰基督的神甫高高地举着十字架:它像金子似的发亮:他的嘴唇唱着弥撒。小小的赫尔珈也跟着他一起唱,像一个孩子跟母亲唱一样。她摇晃着香炉。一股神圣的、强烈的异香从它里面飘出来,使得沼泽地里的芦苇和草都开出了花朵。所有的嫩芽都从深泥底里冒出来。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立起来了。一朵大睡莲,像绣花地毯一样展开花瓣。这花毯上躺着一个年轻美丽的、睡着的女人。小赫尔珈以为她在这平静的水上看到的就是她自己的倒影。但是她看到的正是她的母亲——沼泽王的妻子:从尼罗河上来的那位公主。
  那个没有生命的神甫下命令,叫把这个昏睡的女人抱到马背上来。不过马儿却被她的重量压塌了,好像它的身体只不过是飘在风中的一块裹尸布似的。但是那个神圣的十字架增强了这个缥缈的幽灵的气力,所以这三个人又能从沼泽向坚实的地上奔来。
  这时威金人堡寨里的鸡叫起来,这些幽灵就在风中飘来的烟雾里消逝了。但是母亲和女儿面对面站着。
  “我在深水中看到的是我自己吗?”母亲问。
  “我在那光滑的水上看到的东西,就是我自己吗?”女儿大声说。
  于是她们走拢来,心贴着心拥抱着。母亲的心跳得最快;她懂得其中的道理。
  “我的孩子!我心中的一朵花!我的在深水里长出来的莲花!”
  她又把她的孩子拥抱了一次,然后就哭起来。对于小赫尔珈说来,这眼泪就是新生命和爱的洗礼。
  “我是穿着天鹅的羽衣到这儿来的,后来我把它脱掉了!”母亲说。“我沉到滑动的泥泞里去了,沉到沼泽的污泥里去了。污泥像一堵墙,牢牢地把我抱住。但是不久我就感到一股新鲜的激流,一种力量——它拉着我越沉越深。我感到我眼皮上沉重地压着睡意。我睡过去了,在做梦。我仿佛觉得自己又躺在埃及的金字塔里,然而那根摇摆着的赤杨残株——它曾经在沼泽的水面上使得我害怕——却一直站在我的面前。我望着它树皮上的裂纹;它们射出种种不同颜色的光彩;形成象形的文字:我所望着的原来是一个木乃伊的匣子。匣子裂开了,一位1000岁的老国王从里面走出来。他具有木乃伊的形状,黑得像漆,发出类似树上蜗牛或沼泽地的肥泥的那种黑光,究竟他是沼泽王,还是金字塔里的木乃伊,我一点也不知道。他用双臂抱住我,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去;只有当我感到胸口上有点温暖的时候,才恢复了知觉,我的胸口上立着一只小鸟,它拍着翅膀,喃喃地唱着歌。它从我的胸口上飞走,向那沉重漆黑的顶盖飞去,但是一条长长的绿带仍然把它和我系在一起。我听到、同时也懂得它渴望的声调:‘自由啊!阳光啊!到我的父亲那儿去!’于是我就想起住在那充满了阳光的故乡的父亲、我的生活和我的爱。于是我解开这条带子,让鸟儿向我的住在故乡的父亲飞去。从这一点钟起,我就再也不做梦了。我睡了一觉,很长很深沉的一觉,直到此刻和谐的声音和香气把我唤醒、把我解放为止!”
  这条系着母亲的心和鸟儿翅膀的绿带子,现在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它现在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只有鹳鸟看到过它。这带子就是那根绿梗子,它上面的一个蝴蝶结就是那朵鲜艳的花——孩子的摇篮。孩子长成为一个美女,重新躺在她母亲的心上。
  当母女两人紧紧地拥抱着的时候,鹳鸟爸爸就在她们上面盘旋。后来它就一直飞到自己的窝里去,它把它藏了许多年的那两件天鹅羽衣送来,向她们每人掷下一件。羽衣紧紧地裹着她们,于是她们就以两只白天鹅的形态,从地上向高空飞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话了!”鹳鸟爸爸说,“我们现在能够彼此了解,虽然我们嘴的形状不大相同。你们今天晚上来了,这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明天我们——妈妈,我自己和孩子们——就要走了!我们要回到南方去!是的,请你们看看我吧!我是从尼罗河国度来的一个老朋友呀;妈妈也是一样——它的心比它的嘴要慈善得多。它一直在说,公主会有办法解救自己的;我和孩子们把天鹅的羽衣运到这儿来。咳,我是多么高兴啊!我现在还在这儿,这是多么幸运啊!天一亮,我们就要从这儿飞走,我们这一大群鹳鸟!我们在前头飞,你们在后面飞,这样你们就不会迷路了。当然,我和孩子们也会照顾你们的!”’
  “还有那朵莲花,我也得带着,”这位埃及的公主说、“她也穿上天鹅的羽衣,和我一道飞!我把这朵心爱的花带走,这样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回家去啊!回家去啊!”
  不过,赫尔珈说,她得先去看看她的养母——那个慈爱的威金女人,否则她就不愿离开丹麦这个国家了,关于她养母的每一个甜蜜的记忆,每一句慈爱的话,和养母为她所流的每一滴慈爱的眼泪,现在都回到她的心上来了。在这个时刻,她仿佛觉得她最爱的就是这个威金女人。
  “是的,我们必须到威金人的家里去一趟!”鹳鸟爸爸说。“妈妈和孩子们都在那儿等我们!他们该会把眼睛睁得多么大,把翅膀拍得多么响啊!是的,你看,妈妈现在不喜欢罗唆了——妈妈的话总是简单明了,而且用意是很好的!我马上就要叫一声,好让它们知道我们来了!”
  鹳鸟爸爸嘴里弄出一个声音。于是它和天鹅们就向威金人的堡寨飞去。
  堡寨里的人还在熟睡。威金人的妻子是睡得最晚的一个,因为赫尔珈跟那个信仰基督的神甫在三天以前失踪了,她心里非常焦急。一定是赫尔珈帮助他逃跑的,因为她拴在马厩里的一匹马不见了。一种什么力量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呢?威金女人思量着她所听到的关于那个白衣基督的奇迹和那些信仰他、追随他的人。她的这些思想在梦里变成了事实。她仿佛觉得她仍然是睁着眼睛坐在床上思索,外面是漆黑一团。大风暴逼近来了:她听到海中的巨浪在北海和卡特加海峡之间一下滚向东,一下滚向西。那条在海底下把整个地球盘着的巨蛇,现在在痉挛着。她梦见众神灭亡的那一个晚上到来了;异教徒所谓的末日“拉格纳洛克”⒂到来了:在这天,一切东西就要灭亡,甚至那些伟大的神祗也要灭亡。战斗的号角吹起来了;众神骑在虹上,穿着银甲,要作最后一次战斗。长着翅膀的女神⒃在他们前面飞;最后面跟着的是阵亡战士的幽灵。在他们周围,整个天空闪耀着北极光,然而黑暗仍然占着优势。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
  在这惊恐的威金女人的身旁,小赫尔珈以可憎的青蛙的形态出现,坐在地上。她紧贴着她的养母,全身在发抖。这女人把她抱在膝上;虽然她的青蛙皮是难看极了,却仍然亲热地拥抱着她。空中发出棍棒和剑的回音,箭在嘘嘘地四射,好像天上有一阵冰雹要向她们打下来似的。这一时刻到来了:地球和天空要爆炸,星星要坠落,一切东西将要被苏尔特的火海所吞没。不过她知道,一个新的世界和新的天空将要出生;在海浪冲洗着的这一片荒凉的沙地上,泛着金黄色的麦田将要出现;一个不知名的上帝将会来统治着;从死者的王国里解救出来的那个温和、慈爱的巴尔都将向他走去。他到来了。威金女人看到他,认出他的面孔——这就是那个信仰基督的、被俘的神甫。
  “白基督!”她大声地喊。在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她吻了这个难看的青蛙孩子的前额。于是她的青蛙皮就脱落掉了,小赫尔珈现出了她全部的美;她的眼睛射出亮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可爱,她吻了养母的手,为了她在那艰苦的受考验的日子里所给予她的爱和关怀。她祝福她,她感谢她,为了她在她心中启发了一个思想,为了她告诉了她一个她现在常常念的名字:“白基督”。于是美丽的赫尔珈变成了一只庄严的天鹅,飞起来。她展开双翼,发出像一群候鸟掠过高空时的声音。
  威金女人这时醒过来了,外面的拍翅声仍然可以听得见。她知道,这正是鹳鸟离去的时候;她知道,她听到的就是它们的声音。她希望再看到它们一次,在它们动身的时候和它们说声再会!因此她就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去。她看到鹳鸟在邻屋的屋脊上一行一行地排列着。成群的鹳鸟在树顶上,在庭院的上空盘旋着。不过在她的对面,在那口井边——小赫尔珈常常坐在那边,做出野蛮的样子来恐吓她——有两只天鹅在用聪明的眼睛朝她望。于是她就记起了她的梦——这梦仍然在她的脑海中萦绕着,像真事一样。她在想着变成了天鹅的小赫尔珈,她在想着那个信仰基督的神甫。于是她心里感到一种稀有的愉快。
  那些天鹅拍着翅膀,弯下脖子,好像是在向她致敬。威金人的妻子向它们伸开双臂,好像她懂得它们的意思。她噙着眼泪微笑,想起了许多事情。
  所有的鹳鸟都升到空中,拍着翅膀,嘴里咯咯地响着,一齐向南方飞行。
  “我们不再等待天鹅了,”鹳鸟妈妈说。“如果她们要同我们一道去,那最好马上就来!我们不能等在这儿让鹬鸟飞在我们前面。像我们这样的整个家庭在一起飞要漂亮得多;不要像鹬鸟和千鸟那样,男的在一边飞,女的在另一边飞——老实讲,那太不像样了!那儿的天鹅又在拍着翅膀干什么呢?”
  “每一种鸟儿部有自己飞行的方式,”鹳鸟爸爸说。“天鹅成一条斜线飞,白鹤成一个三角形飞,鹬鸟成一个蛇形飞!”
  “当我们在高空飞的时候,请不要提起蛇来吧!”鹳鸟妈妈说。“这只会叫我的小家伙们嘴馋,而又吃不到口!”
  “这就是我所听说过的那些高山吗?”穿着天鹅羽衣的赫尔珈问。
  “那是浮在我们下面的暴风雨的云块,”妈妈说。
  “那些升得很高的白云是什么呢?”赫尔珈问。
  “你所看到的,是覆盖着永不融化的积雪的高山,”妈妈说。
  它们飞过高大雄伟的阿尔卑斯山脉,向蔚蓝的地中海前进。
  “非洲的陆地!埃及的海滩!”穿着天鹅羽衣的尼罗河的女儿欢呼着。这时她在高空中看到一条淡黄色的、波浪形的缎带——她的祖国。
  其他的鸟儿也都看到了这一情景,所以它们加快速度飞行。
  “我已经能嗅到尼罗河的泥土和湿青蛙的气味!”鹳鸟妈妈说。“这真叫我的喉咙发痒!是的,现在你们可以尝到一点了。你们将会看到秃鹳⒄、白鹤和朱鹭!它们都是属于我们这个家族的,虽然它们一点也不及我们漂亮。它们喜欢摆架子,特别是朱鹭。它被埃及人惯坏了,他们把它装满香料,做成木乃伊。我自己倒是愿意装满青蛙呢;你们也会是这样的,而你们也将做得到!与其死后大排场一番,倒不如活着时吃个痛快。这是我的看法,而我永远是对的!”
  “现在鹳鸟飞来了,”住在尼罗河岸上的那个富有的家庭里的人说。那位皇族的主人,在华丽的大厅里,躺在铺着豹皮的柔软的垫子上。他既没有活,也没有死,只是等待那从北国的沼泽地里采来的莲花。他的亲属和仆人都守候在他的周围。
  这时有两只美丽的白天鹅飞进厅堂里来了。它们是跟鹳鸟一起来的。它们脱掉光亮的羽衣,于是两个美丽的女子就出现了。她们两人的外貌一模一样,像两颗露珠。她们对这衰老的、惨白的老人弯下腰来,把她们的长头发披在脑后。当赫尔珈弯下腰来望着她的外祖父的时候,他的双颊就发出红光,他的眼睛就有了光彩,他僵硬的四肢就获得了生命力。这位老人站起来,变得年轻而又健康。女儿和外孙女把他紧紧地拥抱着。好像她们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现在来祝他早安。
  整个的宫廷里现在充满了快乐。那只鹳鸟的窝里也充满了快乐,不过主要是因为窝里现在有了很好的食物——数不清的青蛙。这时那些学者们就忙着记下关于这两位公主和那朵能治病的花的简要历史。对于这个家庭和这个国家说来,这是一件幸福的大事。那对鹳鸟夫妇按照自己的一套方式把这故事讲给它们的家族听,不过它们得先吃饱,否则它们宁愿做点别的事情而不愿听故事。
  “嗯!你到底成为一个人物了!”鹳鸟妈妈低声说。“这是不用怀疑的了!”
  “咳,我成了什么人物呢?”鹳鸟爸爸问。“我做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做!”
  “你做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多!没有你和孩子们,那两位公主恐怕永远也看不到埃及了,也治不好那个老人的病了。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一定会得到一个博士学位,我们未来的孩子和孩子们的孩子将会继承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你的样子很像一个埃及的博士——起码在我的眼中是如此!”
  学者和聪明人把贯串这整个事件的那个基本概念——他们这样叫它——又向前发展了一步。“爱产生生命”——他们对这句话各人有各人的解释。“这位埃及的公主是温暖的太阳光;她下降到沼泽王那里去。他们的会合就产生了那朵花——”
  “那段话我不能完全传达出来!”鹳鸟爸爸说。它把它在屋顶上听见的话;现在在窝里传达出来。“他们讲得那么深奥,那么聪明和有学问,所以他们马上就得到了学位和礼品:甚至那个厨师长也受到了特别的表扬——可能是因为他的汤做得好的缘故。”
  “你得到了什么呢?”鹳鸟妈妈问。“无疑,他们不应该把最重要的人物忘记,而重要的人物当然就是你呀!那批学者只是空口讲白话。不过你无疑会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的!”
  在深夜,当那个幸福的家正在安静地睡眠的时候,有一个人仍然醒着。这不是鹳鸟爸爸,虽然它是用一只腿站在窝里,似睡非睡地守望着。不,醒着的是小赫尔珈。她在阳台上向前弯着腰,朝晴空里望。晴空里的星星又大又亮,它们的光彩比她在北国所看到的要大得多,晶莹得多,但它们仍然是一样的星星。她想起住在荒野沼泽地上的那个威金女人,想起她养母的温柔的眼睛,想起这个慈爱的女人为那个可怜的青蛙孩子所流的眼泪——这个孩子现在立在美丽的明星下面,沐浴着尼罗河上的舒畅的春天空气。她想起这个异教徒女人心中蕴藏着的爱。那个可怜的生物——它变成人的时候是一个可恶的动物,变成动物的时候样子可憎,谁也不敢接近它——曾经得到了这种爱。她望着那闪耀着的星星;她记起那个死人额上射出的光辉。那时她跟他一起驰过树林和沼泽地。声音现在回到她的记忆中来了:她听到他所讲的话语——从爱的伟大源泉中发出的、拥抱着一切生物的话语。那时他们正在向前奔驰,她像着了魔似地坐在他前面。
  是的,什么都获得、争取和赢到手了!小小的赫尔珈日日夜夜沉浸在深思之中——沉思她一切幸福的成果。她站在那儿沉思,就像一个孩子从赠送礼物给她的人面前急忙掉转身来,去看她所得到的礼品——精美的礼品。在这不断增长的幸福中,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这种幸福可能到来,而且一定会到来。的确,她曾经被奇迹带到不断增长的快乐和幸福中去过。有一天她完全沉醉到这种感受中去,甚至把幸福的赐予者也完全忘记了。这是因为她年少气盛,所以才变得这样荒唐!她的眼睛里露出这种神气。这时她下面的院子里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响声,把她从漫无边际的思想中拉回来,她看到两只巨大的鸵鸟在绕着一个小圈子跑。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动物——这样庞大的鸟儿,这样又笨又重,好像它们的翅膀被剪掉了似的。这两只鸟儿似乎曾经受过伤害。因此她就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时她第一次听到埃及人讲到关于鸵鸟的故事。
  鸵鸟曾经是一种漂亮的鸟儿,翅膀又大又强。有一天晚上,森林里强大的鸟儿对鸵鸟说:“兄弟,只要上帝准许,我们明天飞到河边去喝水好吗?”鸵鸟回答说:“好吧。”天明的时候,它们就起飞了。起初它们向太阳——上帝的眼睛——飞,越飞越高。鸵鸟远远地飞到别的鸟儿前面去了。鸵鸟骄傲地一直向太阳飞。它夸耀自己的气力,一点也没有想到造物主,也没有想到这句话:“只要上帝准许!”这时惩罚的安琪儿忽然把掩着太阳的火焰的帷慢拉开。不一会儿,这只骄傲的鸟儿的翅膀就被烧焦了,于是它就悲惨地落到地上来。从那时起,鸵鸟和它的族人就再也不能飞起来了;它只能胆怯地在地上跑,绕着一个小圈子跑。这对于我们人类是一个警告,使我们在一切思想中,在一切行为中,要记起“只要上帝准许”这句话。
  赫尔珈深思地垂下头来,望着那跑着的鸵鸟,望着它的害怕的神情,望着它看到自己粗大的影子射到太阳照着的白墙上时产生的一种愚蠢的快感。她心中和思想中起了一种庄严的感觉,她已经被赐予了和获得了丰富的生活和不断增长的幸福。还有什么会发生呢?还有什么会到来呢?最好的东西是:“只要上帝准许!”
  当鹳鸟在早春又要向北方飞去的时候,小小的赫尔珈把她的金手镯脱下来,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对鹳鸟爸爸招手,把这金圆环戴在它的颈项上,请求它带给威金女人,使她知道自己的养女现在生活得很好,而且没有忘记她。
  “这东西戴起来太重了,”鹳鸟爸爸把金圆环戴到颈项上的时候想。“但是金子和荣誉是不能随便扔到路上去的!鹳鸟带来幸运;那儿的人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你生下金子,我生下蛋!”鹳鸟妈妈说。“不过这类事儿你只是偶尔做一次,而我却是年年生蛋。不过谁也不感谢我们——这真是太岂有此理!”
  “不过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呀,妈妈!”鹳鸟爸爸说。
  “但是你不能把它戴在身上,”鹳鸟妈妈说。“它既不能给你顺风,也不能给你饭吃。”
  于是它们就飞走了。
  在罗望子村里唱着歌的那只小夜莺,很快地也要飞到北国去。小小的赫尔珈以前在那块荒凉的沼泽地也听到过它的歌声。她现在也要它带一件消息,因为当她穿着天鹅羽衣飞行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鸟类的语言:她常常跟鹳鸟和燕子谈话,夜莺一定会懂得她的。因为她请求这只小鸟飞到尤兰半岛上那个山毛榉树林里去。她曾经在那儿用石头和树枝建造了一个坟墓。她请求夜莺告诉一切别的小鸟在这坟墓周围做窝,并且经常在那儿唱歌。
  于是夜莺便飞走了——时间也飞走了!
  一只苍鹰站在金字塔的顶上,望见秋天里的一群雄壮的骆驼,背着很多的东西。和它们一道的是一群服装华丽的武士。他们骑在喷着鼻息的阿拉伯的骏马上。这些白马儿像银子似地发亮,它们红色的鼻孔在颤抖着,它们密密的马鬃铺到细长的腿上。华贵的客人们和一位阿拉伯的王子——他具有一个王子绝顶的美貌——现在朝这个豪华的大厅里走来。这屋子上面的鹳鸟窝都已经空了。因为住在窝里的主人都飞到遥远的北国去了,但是它们不久就要回来的。的确,在这豪华、快乐、高兴的一天,它们回来了。这儿一个婚礼正在进行。新嫁娘就是小小的赫尔珈;她身上的珍珠和丝绸射出光彩。新郎是阿拉伯的一位年轻工子。新郎和新娘一起坐在桌子的上端,坐在母亲和外祖父之间。
  但是她的视线并没有集中在这新郎英俊的、棕色的、留着黑色卷须的面孔上。她也没有看着他那双凝视着她的、火热的、深沉的眼睛。她正在朝上面望,望着天上照着的一颗明星。
  这时空中发出一阵强健的翅膀的拍击声。鹳鸟们飞回来了。那对年老的鹳鸟夫妇,不管旅行得多么困倦,也不管多么需要休息,却一直飞到阳台的栏杆上来,因为它们知道,人们是在举行一个多么盛大的宴会。它们在飞入这个国家的国境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赫尔珈曾经把它们的像绘在墙上——因为它们也成了她的历史的一部分。
  “这倒想得很周到!”鹳鸟爸爸说。
  “但是这所费有限!”鹳鸟妈妈说。“他们不可能连这点表示都没有。”
  赫尔珈一看到它们就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去,抚摸着鹳鸟的背。这对老夫妇垂下头来。那些年轻的鹳鸟呆呆地在旁边望着,也感到荣幸。
  赫尔珈又抬起头来望了望明亮的星星,星星的光显得比以前更亮。在星星和她之间飘着一个比空气还要纯洁的形体,但是可以看得见。它在飘来了。这就是那个死去了的信仰基督的神甫。他也是来参加她的婚礼的——从天国里来的。
  “天上的光华灿烂,超过地上所有的一切美景!”他说。
  美丽的赫尔珈温柔地、诚恳地祈求——她从来没有这样祈求过——准许她向天国望一眼,向天父望一眼,哪怕一分钟也好。
  于是他把她在和谐的音乐和思想的交流中带到光华灿烂的景象中去。现在不仅在她的周围是一片光明和和谐的音乐,而且在她的内心里也是这样。语言无法把这表达出来。
  “现在我们要回去了;客人在等着你!”他说。
  “请再让我看一眼吧!”她要求着。“只看短短的一分钟!”
  “我们必须回到人间去,客人都快要走光了。”
  “请再让我看一眼——最后一眼吧!”
  美丽的赫尔珈又回到阳台上来。但是屋子外面的火炬已经没有了,洞房里的灯也灭了,鹳鸟也走了,客人也不见了,新郎也没有了,一切在瞬息间都消逝了。
  赫尔珈的心里这时起了一阵恐怖。她走过空洞的大厅,走进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去。这儿睡着一些陌生的武士。她打开一个通到自己卧房的房门。当她正以为她在走进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是在花园里面。这里的情况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天空中现出了朝霞,天快要亮了。
  在天上过的三分钟,恰恰是地上的一整夜!
  于是她看到了那些鹳鸟。她喊着它们,用它们的语言讲话。掴鸟爸爸把头抬起来,听着她讲,然后便向她走近来。
  “你讲我们的语言!”它说。“你想要什么呢?你为什么在这儿出现呢——你,陌生的女人?”
  “是我呀!——是赫尔珈呀!你不认识我么?三分钟以前我们还在阳台上一起讲话呀!”
  “那是一个误会!”鹳鸟说。“你一定是在做梦!”
  “不是,不是!”她说。于是她就提起威金人的堡寨,沼泽地和回到这儿来的那次旅行。
  鹳鸟爸爸眨了眨眼睛,说:“那是一个老故事。我听说它发生在我曾祖母的曾祖母的那个时代里!的确,在埃及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公主;她是从丹麦来的,不过她在结婚那天就不见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你自己可以在花园的石碑上读到这个故事。那上面刻着天鹅和鹳鸟;石碑顶上就是你自己的大理石像。”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赫尔珈看见它,了解它。她跪下来。
  太阳出来了。像在远古的时代里一样,青蛙一接触到它的光线就不见了,变成一个美丽的人形。现在在太阳光的洗礼中,同样一个美丽的、比空气还要纯洁的人形——一条光带——向天上飘去!
  她的身体化作尘土。赫尔珈站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朵萎谢了的莲花。
  “这就是那个故事的一个新的结尾,”鹳鸟爸爸说。“我的确没有想到!不过我倒不讨厌它。”
  “不过我们的孩子们对它会有什么意见呢?”鹳鸟妈妈问。

沼泽王的女儿篇三:安徒生童话故事《沼泽王的女儿》(2)


  它们留下了。老俩口呆在它们建在陵前纤细的尖塔⑨上的巢中休息,但却又忙着用嘴梳理自己的羽毛,整理着红袜子;接着便抬起脖子,严肃地点头,作致敬的样子,又把头抬起来,露出它们高高的额头,和那精细光滑的羽毛。它们的眼睛闪闪发光,一副聪颖的样子。
  它们的女孩子在含汁丰富的嫩苇子中间端庄地走来走去,瞅着别的小鹳,交上了朋友;每走上三步便吞食掉一只青蛙,或者叼着一条小蛇甩来甩去。一面慢步走着,这些东西有益于健康,味道也好。它们的男娃子则用翅膀相互扑打,用嘴啄,是啊,啄得流血;于是这个订婚了,那个订婚了。男娃子和女孩子,要知道,它们就是为此而活着的。它们筑起了巢,接着又打斗起来。到了热带国家,它们都变得暴躁了。这是很有趣的,特别对于老一辈的:自己的孩子干的事总是很得体的!这里天天都有阳光,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大家只能想着令人高兴的事。——可是在那华丽的宫殿里面,它们称之为埃及主人的那里,却一点儿欢乐也没有了。
  那位富足又威风的主子,肢体僵硬直挺挺地像一具木乃伊似的,躺在四面墙壁装饰有彩画的大厅中的木榻上;好像是睡在一朵郁金香花上。亲属和仆佣围着他站着,他并没有死,可是也不好说他还活着。那救命的沼泽地的花,该由最喜爱他的人在北国寻找到带回来的花,是永远也带不回来了。他的年轻美貌的女儿,那位穿着天鹅羽皮翻山越岭高高飞往北方的女儿,永远也回不来了。“她死了,不见了!”那两只返回家来的穿天鹅羽皮的姑娘这么对他们说;她两人编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她们是这样说的:
  “我们三个一起在高空飞行,一个猎人看见了我们,射出了他的箭,击中了我们年轻的女友,她慢慢地,像一只天鹅一样唱着告别的歌沉落下去了,正好落到了树林里的湖当中,我们把她埋在岸边的一棵散发芳香的垂枝桦树下。但是,我们为她报了仇;我们在那只在猎人屋檐下筑巢的燕子翅膀上绑了一把火,屋檐燃起来;房子被火焰包围,他被烧死在里面;火光远照到湖面上,一直照到垂枝桦树那里。她现在在那地下已经化为泥土,她永远回不到埃及的土地上来了!”接着她们两个便哭起来。鹳爸爸,他听到这个故事的那个时候,便用嘴到处啄,啄出一阵响声。
  “说谎,全是编造的!”他说道,“我真想用嘴啄开她们的胸脯!”
  “嘴也就断了!”鹳妈妈说道,“那样你的样子才叫好看呢!先想想你自己和你的家吧,其他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可是明天早晨,在所有博学聪明的人聚集起来讨论病情的时候,我要站到那敞开的圆顶的边上去,说不定这样他们的讨论会更接近真理一些!”
  博学聪明的人聚了起来,广泛深入地讨论着,他们说的鹳一点也不明白——对于病情,关于荒地沼泽王的女儿也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们不妨也听上一点儿,要知道谁都应该多听一点儿。
  现在听一听,知道一下在此之前发生的事该是最正确的了。这样我们便可以更好地跟上故事的发展,至少能做到鹳爸爸做的那样。
  “爱诞生出生命!最纯情的爱产生最高尚的生命!只有爱才能解救他的生命!”有人这样说。这是非常明智的,讲得好极了,博学的人这样认为。
  “这是一种美好的想法!”鹳爸爸立即这样说道。
  “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鹳妈妈说道,“不过这不是我的过错,而要怪那种想法!可是这没有关系,我还有别的事要考虑呢!”
  接着那些博学的人便谈起了这个和那个之间的爱来。爱各有不同,恋人之间的爱和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光和植物之间的爱,阳光如何亲吻着沼泽,芽儿因此而冒出——。讲得曲折复杂,又十分深奥,鹳爸爸简直就听不明白,更谈不到重复一遍了。他听后沉思起来,之后,他一整天半闭着眼,用一只腿立着;深奥的学问真使他受不了。
  然而鹳爸爸却懂得,他既听到了小人物,也听到了贵人们直率讲出的心里话。说那个人病了躺在那里不能复元,对千人万人,对国家都是巨大的不幸;如果他能恢复健康,那将是一种愉快和幸福。“可是那能治愈他病的花又在何处呢?”他们全都问这个问题。他们去查学术专著,去问闪烁的星星,去问天空,去问风;他们拐弯抹角、想方设法地问,最后那些博学多才的人,聪明的人,正如前面说的那样,得出了这样的看法:“爱情诞生出生命,父亲的生命,”他们这么说大大地超过了他们能理解的程度;他们不断地重复,把它写成治病的方子:“爱情诞生出生命,”可是怎么才能按照这样的方子把药配成呢!是啊,大家都停在这儿了。最后他们得到了共识,只有全心全意爱她的爸爸的那位公主才能救他。大家最后还想出了如何把这件事办成的方法,是啊,已经整整一年了。她应在晚上,在新月出现又落下去的时候,动身去沙漠里大理石人面狮身像那里,把底座门前的沙铲掉,走进去,经过很长的通道,走到一座很大的金字塔的中央,那里,远古时代一位威严的法老⑩,在四周尽是金银财宝的木乃伊的棺匣里,她要把头俯在死者的身上,这死者便会指示她,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能挽救她父亲生命的东西。
  她照着这一切做了,在梦中她得知,在老远的丹麦土地上的深沼泽那边,梦还清晰地给她描述了具体的地点,在深水中有莲花会碰到她的胸脯,她一定要把那莲花带回来,这样她的父亲便可得救。
  她披着天鹅羽皮从埃及的国土飞到了荒野的沼泽。瞧,鹳爸爸和鹳妈妈已经知道这些了,现在我们就比以前更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了。我们知道沼泽王把她抱下去到了他那里,知道对她的家乡人来说她是已经死了,消亡了;只有他们当中最最聪明的那一位才和鹳妈妈一样坚持认为:“她有办法的!”于是他们便等待着,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想我要从那两个肮脏的公主那儿把羽皮偷来!”鹳爸爸说,“免得她们再到荒野沼泽地去为非作歹;我自己把羽皮藏在我们那边,总有一天会用得着它们!”
  “你把它们藏在那边什么地方呢?”鹳妈妈问道。
  “藏在荒原沼泽我们的巢里!”他说道。“咱们的小孩会帮我把它们叼走的。如果我们一路上实在有困难,沿途有的是可以收藏的地方,等到下一次迁徙的时候再叼走。一副羽皮对她就够用了,两副当然更好;在我们北方,出门时衣服多些是好事!”
  “没有谁会感谢你的!”鹳妈妈说道,“不过你是一家之主!除了孵蛋外,我什么也不管!”
  春天,鹳飞往荒原沼泽地那边海盗头家里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有了名字:赫尔伽⑾,他们这么叫她。不过,这个名字对这位漂亮女孩的那种脾气是太柔和了,这一点往后就越发地明显了。是的,鹳群每年都作同样的旅行,秋季去尼罗河,春天来荒野沼泽。经过一些年后,小孩长成大姑娘了,不知不觉中她长成了十六岁的美貌的少女。外表温柔可爱,内心如铁石般地坚硬,比艰难黑暗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更野。
  把为祭祀而屠宰的马的热血泼在自己雪白的手上,是她的一种喜好;她发疯一样地咬住祭司准备宰了奉神的黑公鸡的脖子。她认真地对她的养父说:“你睡觉的时候,要是敌人来甩根绳子套在你屋顶的大梁上把屋子拽倒,即便我做得到,我也不会把你唤醒,我听不见。
  多少年前你在我耳朵上打了一巴掌,现在血还在这只耳朵里飒飒响。你!我记得的!”但是,海盗头不相信这些话。他像别人一样,被她的好看的容貌所骗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小赫尔伽的内心与外表在怎样地变化着。
  她不用鞍子便能牢牢地骑在马背上奔驰,她甩不下来,哪怕这马在和别的歹马咬架也无所谓。在海盗头的船驶向陆地的时候,她会连衣从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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